◎路上行舟的夢想者──何索、魏德聖


路上行舟的夢想者──何索、魏德聖


 


魏德聖的《導演巴萊》一書可以說是國內對電影介紹最生動、有趣、真實的拍片過程紀實,讀來有如小說,是真的但似幻。我們隨著有如故事情節的告白與反思跌盪,或喜、或怒。當看著他被錢追得快中風,我們也急得要中風似的。其實在看這本書時,電影已拍好,我們經歷著已過去的事,理智上知道,但情感的經驗是當下的,很真實。我欣賞魏德聖導演在成功之後,不改其夢想者的本色。《海角七號》的賣座,帶給他一億五千萬的財富,這些錢只要不隨便投資、任意奢華,是可以讓人舒服過一輩子的,但他選擇實現夢想的路,把這筆錢全部砸進去拍攝《賽德克巴萊》。


 


德國導演何索(Werner Herzog)曾說:「每個人一生至少要把船推過山巔一次。」把不可能化為可能!當別人都搖頭、冷笑,皆曰不可時,你猶堅持要去實現那醞釀很久的夢想,這是真正的夢想者。夢想絕非空想,夢想者的腦中有豐富的圖形,這滿溢的圖形在機會來時,會洶湧而出,讓人行動。夢想是如此巨大,要實現需要有極大的勇氣、毅力、耐性與靈活的執行力。《賽德克巴萊》拍攝過程如此驚心動魄,除了與天候、地險搏鬥外,主要是資金不足。勘完景,開了一次特效會議,成本從三億的預算一下暴漲到四億五千萬。而三億的預算都未有人投資呢,到開拍時,竟一毛錢也沒有!沒借到錢,薪水不是延發就是發不出來。所以最先走人的是燈光組,然後陸續各組人馬罷工,而電影何時殺青,似乎遙遙無期。魏德聖究竟要如何以專業與本事讓工作團隊信服,而不是用情緒與人對衝?這真是大考驗!


 


何索在安地斯山東邊,CarmiseaUrubama兩條河之間的秘魯亞馬遜雨林拍攝《路上行舟》時,曾窮到必須拿一瓶洗髮精與一瓶潤絲精到市場變賣,然後將變賣所得去買 四公斤 的米。他就靠這四公斤的米維生兩個禮拜。 《路上行舟》原來的片名是Fitzcarraldo,為該片主角的名字,由性情乖戾、幾乎不可相處的克勞斯金斯基飾演。何索的書《無用之物的克服》(Conquest of the Useless)就是拍攝這部電影期間所寫的筆記。電影發行事隔15年後,他才有辦法重看這本筆記,不過勉強看了三、四十頁就無法再看下去了。原因是過程九死一生,太恐怖。


 


他多次與死神照面。乘坐單引擎飛機墜毀叢林、對盤尼西林幾乎致命的過敏反應、划船通過急湍時,船隻撞毀;拍片所在地常陷於秘魯與厄瓜多爾兩國邊界交火,動彈不得。在Rio Maranon所建立容納1,100人的營地被厄瓜努那斯印地安議會放火燒毀;遭受對印地安人不人道子虛烏有的指控,德國還為此召開對他的審判。還有亞馬遜雨林的蟲蛇、潮濕悶熱的氣候,甚至還碰到拍片所在地七十年未曾有過的大旱。種種數不清的磨難,讓何索無法看完筆記,一直要再過幾年後,在他攝影師妻子Lena鼓勵下才看完。這本筆記後來成書,2004年德文本問世,2009年英文本發行。


 


何索究竟有怎樣的信念、過人的毅力、體力,讓他可以在這樣的環境拍片?他說,生命一旦沒了夢想,就不值得活。而如果為了拍電影必須下地獄與魔鬼摔角,他會做。也曾說,每個拍電影的人必須某種程度是運動員,因為電影不是來自抽象的學院思考;它來自膝蓋和大腿。電影不是分析,它是心的騷動;電影來自鄉間的節慶和馬戲雜耍,不是學術主義。事實上,他曾在197411月從慕尼黑徒步到巴黎走了約500哩。他這麼做是為了阻止他的好友、電影史學家Lotte Eisner的死亡。她當時病得很重。依據何索的邏輯,在他未抵達她的病床前,她不敢離開人世。經何索這趟長途跋涉後,Eisner真的又多活了8年。


 


1974年的何索已是國際知名導演,拍過了名片《天譴》(Aquirre: The Wrath of God)。這次的路途他走了三個禮拜,早冬整天颳風下雪,冷風刺透皮膚,大雪與豪雨交錯,常常忍飢挨餓,晚上借宿農家。他不斷創造的生命不會因為聲名停止,聲名也不會破壞他一向平實的生活。他是人,一位以電影、寫作永不停止創作的人,而不是高高在上、有架子的名人。他也曾為了鼓勵後進勇敢拍片,承諾片子一旦拍成,他就當眾煮自己的皮鞋吃,這件事還拍成紀錄片。他的膽識與鎮靜也表現在2005年接受BBC記者Mark Kermode的那次專訪。當時他們站在何索住家的樓頂,兩人在談話時,何索被狙擊手以空氣槍射中腹部下方,Kermode非常恐慌,不過何索不為所動、鎮定溫和地說:「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子彈。」


 


何索拍《路上行舟》要完成的夢想是,將一艘340噸的蒸汽船推過原始森林的山巔,完全不用特效。這簡直是神話!但他做到了。在進行推拉的過程,一度沒有任何人站在何索這邊,一個也沒有。就連他的長期工作伙伴Mauch也選擇離開,因為他不認為這是技術上可以做到的。不過何索在書上說,他可以看到某種別人看不到的東西。把船推過山巔的過程像是一種典範,如何奮鬥達到一種具有藝術高度與價值的典範。


 


而魏德聖怎麼說他的電影呢?他說拍攝《賽德克巴萊》是一股需要生存的衝動。拍一部有尊嚴的人,也在展現拍攝的人尊嚴的存在。在拍馬赫坡大場面時,每個人的身體皆已不堪負荷,很多人開始想著辭職不幹了,而首先發難的是長期工作伙伴阿雄。資金一直不到位,人睏馬疲,他如何堅持不放棄?因為一旦放棄,所有的投資不僅全部泡湯還負債,而且作品沒有出來,但是堅持下去就有作品,雖然負債更多。這種不放棄的精神力加上誠懇是能感召人的。把不可能化為可能,魏德聖與他的團隊創造了台灣影史上好幾個第一。


 


若說文明像一層薄冰覆在混沌黑暗的深海上,他們的路上行舟,夢想的實現,即是在增加薄冰的厚度。他們把夢想推向山巔,接觸太陽最深湛的啟示而使文明的潛力再度燃亮。他們是瘋子嗎?他們是日夜的夢想者,是可愛的人被夢的深刻抓住,綻出奇花異果的深芒,為我們在大地上平安的人驚視與止不住的仰嘆,夢的探險者正在向我們招手,魅力地向我們招手搖著:來呀……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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